(东西问)姚南薰：中(zhong)文姓名对美国华裔意味(wei)着什么？
中新社北(bei)京6月26日电 题：姚南薰：中(zhong)文姓名对美国华裔意(yi)味着什么？
作者 陈婧(jing)涵
在美国生(sheng)活的华裔放弃自己原有的中文名、换(huan)用英文名能更好(hao)地融入美国社会吗？然而事实(shi)却是——这样的努力并不能带(dai)来积极的改变。新一代华裔逐渐认识(shi)到，饱含历史、文化的中文名是自(zi)己带在身上的“根”，是其文化(hua)身份的重要组成部分(fen)。他们呼吁华裔(yi)用回自己的中文(wen)名，不少人也借(jie)此向种族歧视说(shuo)不。
华裔美(mei)国人如何看待自己的中文名？在美(mei)使用中文名会有(you)哪些问题，如何才能(neng)让中文名更好地得到(dao)接纳？纽约美国华人博物(wu)馆馆长姚南薰(Nancy Yao Maasbach)近日接受中新社“东(dong)西问”栏目专访，用自己和家人的亲身(shen)经历对上述问题作出解答。
中新社记(ji)者：在美华裔通过将中文名改为(wei)英文名，是否可以更好地融入美(mei)国社会？
姚南薰：融入(ru)美国社会有许多含义(yi)，比如更懂白人文化，比如保留(liu)自己的个性而不是被(bei)视作某一特定类型(xing)，或是被同化、获得尊重等。
比如我父亲，他的中文名(ming)是姚策，英文名是威廉·姚(William YAO)，昵称(cheng)是威利(Wille)，一个(ge)很美国化的名字。我总会(hui)想父亲是如何在工作中交到那么多朋(peng)友的，或许是因为威利展现出的(de)是一种熟悉感——每个人(ren)都知道威利这个名字，有个知名的棒球(qiu)运动员也叫威利。那么美国人就(jiu)会想，“他是不是喜欢这位棒球手，或(huo)许威利·姚这个人，他对棒球有(you)一定的了解吧……”
但如果你告诉他(ta)们，你的中文名叫姚策，你知道外国人(ren)可能不会对Cè这(zhe)个发音产生任何的熟悉(xi)感以及联想，他们只(zhi)会想“什么是Cè？”。
但中文名一直深埋于我们心中。我虽出生在美国，但对于自己(ji)是先有的中文名这件事，感到很骄傲(ao)。我认为我首先是姚南薰(xun)。当懂中文的人听到我的中文名时，他们会问，“南薰，谁给你起的这个名(ming)字，那个人一定很有文化吧”。而与南薰相比，我的英文名Nancy是那么的(de)普通。
资料(liao)图：美国纽约唐人街。中新(xin)社记者 廖攀 摄
中新社记者：看似简单的中文名(ming)，其实包含着一个人与家庭、历史和(he)文化的关系，在美华人给(gei)孩子起中文名会有哪些讲究？
姚南薰：是否给孩(hai)子起中文名取决于很多因素。有人会认(ren)为给孩子起一个(ge)中文名很不错，但更重(zhong)要的是该怎么去取这个(ge)中文名。如果同(tong)历史文化的关联不够紧密，那么为(wei)孩子取一个好的中文名(ming)会非常困难。甚至连我的母亲(qin)——她是学中国文学的，在为我(wo)的孩子们起中文名(ming)时都会觉得十分困难，最后她不得不(bu)反复修改，因为(wei)我母亲觉得她起的那些名字都不够好听(ting)。
华裔美国人中有(you)一个很普遍的趋势，那就(jiu)是我们会取一些和中文名(ming)读音相近的英文名。我母亲(qin)的中文名叫宫天霞，因此我父亲为(wei)她取了Tina这个英文名，因为他(ta)觉得Tina读起来与天(tian)霞(Tiānxiá)很像。我哥哥的中文名是姚杰美，所(suo)以我父亲叫他James，我叫姚南薰，所以父亲为我(wo)选了Nancy——就像把中文名和英文名结合在一起(qi)一样，这在美国华人当中很(hen)普遍。
资料图(tu)：费城顶好中文(wen)学校老师用象形图案教孩子们认识汉(han)字。中新社记者 廖攀 摄
中新社记者：在电影《尚气与十环传奇》中，尚气的父亲说：“(中文)名字是神圣的。它们不(bu)仅将我们与自己(ji)联系在一起，还将我们与我们的先人(ren)联系在一起。”在(zai)美华裔如何看待自己的(de)中文名？
姚南薰：这要看情况，因为很多华裔美国人，比如第二(er)代、第三代、第(di)四代，他们是不知道自己的中文名的。能讲中文的华裔美国人并不是很多，他(ta)们很少去了解自己的中文名是(shi)怎么写的，或是如何组成的。
许多华裔美国人可能已经丢掉(diao)了中文，完全不懂中文的华裔美国人(ren)甚至记不住自己的中文名，这对他们来(lai)说很难。
我这一(yi)辈人里会说中文的(de)，都是学习中文专业或是将其作为第(di)二语言的，他们都会(hui)对我说：“南薰，你会说中文，这(zhe)太让我惊讶了，你可(ke)是在美国出生的”。
中新社记(ji)者：名字是一个人最简单、最直接的文化符号。在美生活时保留(liu)并使用中文原名，与(yu)换用英文化的名字相比(bi)，会带来哪些不同？
姚南薰：我认为两种选择都有其(qi)优势，但从某些方面(mian)来说，如果华裔能保留原名(ming)，将能够让美国人更加理解文化的多样(yang)性。就像俄罗斯人(ren)，他们在美国生活时不会改变(bian)自己的本名，你能一下(xia)子认出俄罗斯人的名字，它们与常见的美(mei)国名字十分不同。这在字母语系中也逐(zhu)渐成为一种趋势。还有日本(ben)人，他们也不会(hui)改名，因为日语本身是无声调的，所以(yi)用英文发音也不(bu)存在误读。这都给理解这些外语名字(zi)留下了空间。
我认为(wei)我们也应该展示中文名的多样性。比如(ru)中文名中常用的“爱”“心”，这些(xie)都可以让外国人从知识的层面(mian)接纳。如果有一(yi)天，我们坚持用Xin来代表“心(xin)”，慢慢地美国人就会知道“Xin”在中文里代表的是“heart”。
还有一个例子——“大伟”。“大(da)伟”常被用来对应英文名“David”，并且“大伟”这个名字(zi)还很有圣经意味，“大”和“伟”，代表“伟大”之意，这就很容易让(rang)美国人接受。
资料(liao)图：美国旧金山华埠街头。中新社记(ji)者 刘关关 摄
中新(xin)社记者：作为身份认同行动(dong)的一部分，Z世代的华裔移民越来(lai)越趋向于在美使用自己的中文名(ming)，这是否意味着未来中文名在美(mei)国会有更广泛的接受度？如何让中文名(ming)更好地得到接纳？
姚南(nan)薰：看到年轻一代想要保留自己的中(zhong)文名字，我很受鼓舞(wu)。年轻一代华人都生长在更加富裕的(de)环境中，他们更加自(zi)信，我想他们会问“为什么不能用我(wo)的中文名？为何不用？我是先有的(de)中文名字”。但事实是，美国(guo)人很难准确发出(chu)一些中文名的读音，比如我名(ming)字当中的“薰”(Xūn)，因此我们(men)需要让中文名变得更容(rong)易让美国人接受。
如果中文(wen)名能有一个更系统化的发音(yin)体系，或许能给(gei)美国人带来一些我前面所说的“熟悉(xi)感”。如果中文名能让美国人觉得(de)耳熟，那么他们就会开始(shi)想要去了解，了解一门不(bu)同的语言，了解其背后蕴含的文化(hua)，这就留下了更多接纳的空间。
目前通(tong)过拼音是最简单的方式。在全美各地(di)的初、高中以及大学，都开设有(you)通过拼音教授的中(zhong)文课，越来越多的美国人(ren)会接触到拼音系统。不过相(xiang)比英文名，中文名要复杂得多，仅(jin)仅通过拼音是不(bu)够的，因为中文名不仅有(you)读音，它们还是汉字。它们不像(xiang)Tom，没有什么其他含义，只是一个(ge)英文名。我女儿的英文名是Evangeline，它是个教(jiao)名，意思是传达好(hao)消息的使者，但没多少人知道(dao)这个含义，美国人只会(hui)把它当做一个名字看待。但如果换(huan)做“大伟”这个常见的中文名，却是有其丰富的含义的。
尽管采用拼音可能更简单易(yi)行，但许多有中文名的亚裔美国人，他(ta)们并不是通过拼音系统(tong)学习的中文，比如来自新加坡、印(yin)度尼西亚、越南等国的亚裔(yi)。来自这些亚洲国家的人(ren)，即使用的同一个中文名，但拼(pin)写出来却很不同。新(xin)加坡人的中文名是直接用字母拼写(xie)的，和粤语一样，这种拼读方式比(bi)拼音更容易让美国人接受。比(bi)如英文中有的“ch”这个音，它在新加坡华人的名字以及(ji)在大部分的粤语名字中(zhong)同样会被拼写成“ch”，但在拼音中对应的拼写(xie)却是“qi”。同一个中文名在大(da)陆、香港、台湾或是(shi)新加坡的拼写却是不同的(de)，这会让美国人觉得(de)迷惑，难以理解。
不过(guo)这并不是说我们必须要(yao)做出改变。如果我们为了让美国人理(li)解而不断地去改，现状是不(bu)会改变的，但我们需要知(zhi)道为什么中文名在美国很(hen)难被接受，最重要的是如何让美国(guo)人理解中文名。
我们(men)真正需要做的，是让美国人了解(jie)中华文化的多样性。此外，传统媒体(ti)以及社交媒体也(ye)能起到一定的促(cu)进作用，给美国人了解中文名提(ti)供更多的空间。(完)
受访者简介：
姚南(nan)薰(Nancy Yao Maasbach)自2015年起担(dan)任纽约美国华人博物馆(MOCA)馆长，耶鲁大学戏剧学(xue)院讲师，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成员。耶(ye)鲁大学工商管理硕士，西方学院文(wen)学学士。曾任雅礼(li)协会总裁，该协会是美国历史最(zui)悠久的非营利组织之一，致力于增进(jin)中美关系。
